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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京到布加勒斯特有多远

来源:国际合作与交流处  2-9   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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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李曾桃子)2022年1月31日是中国的农历除夕。辞旧迎新的欢乐气氛在布加勒斯特并不可寻,拥有东正教信仰的人们大多对红灯笼、饺子和新年联欢晚会毫无概念。跨越时区,从北京到布加勒斯特的距离不过是空间和时间上的距离。但不同时区的人们,依旧在全球化的进程中保持着与他者进行区分的差异。由于参与教育部语合中心组织的国际中文教师志愿者招募项目,我现于布加勒斯特大学孔子学院开展常规教学及文化宣传工作,借此也对罗马尼亚民众的社会生活进行了直接观察。

“再看世界”究竟是以何种视角看待世界?无人能够给出确切答案。但每个人都是一扇门,一道窗。身在他国,我自觉不应以过去积累的常识和经验对与己不同的文化环境心有排斥。理解差异,需要个体拥有处理与自己思维习惯不一致信息的能力。无比希望这些来自异乡见闻的观察与思考可为他人提供些许灵光乍现的可能,此为再看世界。本文采用日记体形式,整理并记录了个人自去年9月至今年1月的异乡见闻。

布加勒斯特北站的火车和罢工的44路有轨电车

2021年11月

罗马尼亚的深冬少有阳光。在这样天气阴沉雪花飘飘的日子,我乘坐火车从布拉索夫返回布加勒斯特。即使因为积雪覆盖道路拥堵,这辆火车也依旧开得很快。车内的陈设与中国的动车并无什么不同,差别或许是窗帘上写着代表罗马尼亚铁路公司的CFR字样。窗外的房屋、信号塔、农田与荒地,和中国东北地区别无二致。我趴在车窗边睡意朦胧,遥想千里外的北京是否晴空万里。布加勒斯特的阴郁的冬季,让我无数次想念北京冬天的清晨,想起四合院的鸽哨声,自行车的车铃声,早点铺的吆喝声。从北京到布加勒斯特,其实真的很远。

(停靠在布加勒斯特火车北站站台旁边的列车 照片由笔者自行拍摄)

我在火车上遇见了一个学计算机科学的年轻人。他就读于布加勒斯特专门招收技术人才的专修学院。小伙子说他日后想当工程师,但还没决定去哪里就业。不知为何,我想起了苏联时代的技术援助。苏联解体已有三十年了。这是时代的巨响,给世界带来震动。对于过去,人们只能从遗迹中窥探昔日辉煌。苏联时代建立的那些封闭城镇依旧不对外公开。有核电站的附属城镇,从事军事项目的科学家之城,聚集火箭发射中心的员工社区等等一切,最终还是成为了掩埋已久的秘密。苏联解体后,佩普斯湖将两岸分开,划分出不同的政治世界:一半属于欧盟,另一半属于俄罗斯联邦。原本沿湖生活的人们,被迫中断了紧密的联系,并被国籍划分为不同的社会身份。

从过去到现在,时间过得太快。过去停留在那里,苏联早已远去。我们不知道,还有多少河岸正被遗忘、还有多少土地正在消失。但我们知道,有人死了,有人还活着。这就是时代。

2021年12月

我决定坐火车去加拉茨。出发时外面刚下过雨,空气有些湿冷。我沿着大路中间向前走,搭乘44号电车去布加勒斯特火车北站。途中经过一所幼儿园,剥落铁锈的栅栏、湿乎乎淋过雨的滑梯和油漆褪色的秋千让人直面阴郁与破败。我问了路,找到了外表破旧的电车。电车静静地卧在铁道上,开车的人在等待行人乘车。开车的是头发花白的老人,他听不懂英语但却大概能猜到我要去火车站。最后,我在靠近站名为Bucureti Nord的地方下了车。火车站是露天的,露台和售票处连在一起,站台旁停着几只啄食的鸽子。陌生的年轻姑娘给予了我远超预期的帮助,她们告诉我如何买票去哪儿上车,并认真替我确认了火车停靠的站台。

(布加勒斯特火车北站的行人过道及露台 照片由笔者自行拍摄)

(布加勒斯特火车北站的等待乘车的行人(其一) 照片由笔者自行拍摄)

布加勒斯特火车北站的等待乘车的行人(其二) 照片由笔者自行拍摄

2022年1月

周末,去巴克乌探望另一位国际中文教师志愿者。去往火车站的44路电车久等不来,我只能在车站旁哆哆嗦嗦地迎着冷风。在漫长的等车间隙,我吃了午餐、望天发呆,观察经过的人们。下课回家的中学生背着书包,有说有笑地经过鸽子停驻的马路。风呼呼吹过,教堂穹顶上的十字架因阳光折射而发亮。在这个天空湛蓝的宁静下午,我似乎正潇洒地挥霍时间,细想来也是别样的浪漫。

后来,一位年长的女士坐在了我旁边的长凳上。她跟我说话,大概是问我去哪里。而我无法听懂,只能使用手机上的翻译器告诉她,44路电车一直没有来。没想到老奶奶对着马路喊话正在擦车的小伙子,希望对方可以帮助我解决困难。幸运的是,穿着蓝绿色文化衫、手臂有刺青的男人恰好是出租车司机,于是他把我载去了火车站。对方可以说吐字清晰的英语,顺便向我解释了为何没有电车出现——罗马尼亚的轨道交通行业收入太低,开电车和公交车的人收入更低,所以大家总是罢工不干活。小伙子穿的文化衫印着龙和汉字“誉”。 值得一提,他说自己很喜欢这件衣服。

(有轨电车44路的车厢内部掠影 照片由笔者自行拍摄)

在火车上,看着窗外拉煤的货运火车,我不禁思绪飘忽。布加勒斯特总是让我想起沈阳,带着重工业沉重的叹息,以及残存的苏联记忆。暮色已至,太阳将余晖撒向空旷的原野。刚上车的时候,座位对面的旁边的老夫妻在分享食物。而后没过多久,老爷爷把头靠在老奶奶的肩膀上,睡着了。老爷爷有一只假眼。在他眨眼的时候,右眼总是僵直不动。我想,他或许早年曾亲历过国家战争,见证过昔日的荣耀与辉煌。

罗马尼亚的火车上也有卖日杂和零食的小摊贩。不过,他们买东西的方式与国内完全不同。没有推销,没有吆喝。售卖针头线脑的大叔一股脑地把要卖的物件堆在桌子上,等着人们自己挑选。若是得不到回应,过一会儿再把东西收进袋子扬长而去。减少无效沟通终究是好事,至少节约时间。

(去往巴克乌的火车票 照片由笔者自行拍摄)

流浪猫、鸽子与乌鸦、校园里的修理工

2021年9月

(躲在铁皮垃圾桶后窥视人类的流浪猫 照片由笔者自行拍摄)

约莫几天前,我在超市里买了点儿猫粮,用纸盘盛着放在了招待所附近垃圾车旁的台阶上。后来发现,纸盘被舔的一干二净。没想到,居然有四只小猫前来捧场。两只黑猫,一只灰猫,一只花猫。花猫非常怕人,年纪很小。它带着警觉吃完了猫粮,没想到居然径直走向我,歪着头对我进行观察。灰猫我是见过的,它喜欢大口地把猫粮吞进肚子。两只黑猫长的一模一样,都有着黄绿色的眼睛。它们并不怕我,反而在我的脚边来来回回转悠。最后,四五只猫瓜分了猫粮。流浪猫之间有时排队吃饭非常谦让,有时则因为对食物宣示主权而互相挥爪打架。不过多久,猫吃饱喝足后开始抻懒腰,各自找地方睡觉。比如,花猫躲在汽车底下打盹儿,黑猫则卧在草叶松软的空地上休息。至于我,则半卧在垃圾车旁的大树下,看不远处的猫认真舔舐自己。

其实还剩下多半碗猫粮,我并未及时收整喂猫的残食。于是,引来了新的食客。一只胆儿肥的鸽子率先从铁盆里叼了些吃的,它的同伴见状也加入了大快朵颐的队伍。靠近我身旁的那只鸽子尤其狼吞虎咽,两只爪子抓住铁盆的边缘埋头猛吃。然而,它太着急了。小家伙最后没有站稳,整个儿跌进了铁盆。但故事到此还未完。没想到乌鸦也对猫粮存在兴趣,最后剩下的食物碎屑被尖嘴敏捷的乌鸦们抢夺一空。而且,居然还有争抢斗殴撞击铁盆的声响。想来老话说的不假,此为鸟为食亡。

(户外停靠在电线杆上栖息的乌鸦 照片由笔者自行拍摄)

彼时不远处有几个大叔也准备吃饭。他们是校园里的修理工。几个人欢声笑语,把面包、香肠和罐头堆在长凳上,晒着太阳聊着闲天。看见我在喂猫,他们也与流浪猫分享了自己的食物——吃剩的鲜肉罐头盒,几块现切的火腿厚片。吃罢饭,队伍中年长的男人开始吸烟。他随手撕了一些面包。一边吸烟,一边投喂在空地闲逛的鸽子。

编辑 黄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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